《黑白之城》将八十年代绿皮火车上的烧鸡形容成核弹。

那段文字优美细腻，令人食指大动，苏丹写到：我对烧鸡最美好的印象始于哈尔滨。

1984年夏末，我在初抵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傍晚外出觅食。顺着学长们的指引，我来到了南岗溜冰场附近最大的露天市场-荣市。

荣市是个围绕八杂市的街区网络。

80年代中期，这个复杂的网络在市场经济春风的沐浴下，正处于风光无限、繁荣至极的状态。

这是早期哈尔滨个体户聚集的商贸圣地，是物欲解冻之后横流激荡的场所，什么服装服饰、日用杂货、水果副食、应有尽有，令人目不暇接。

当然此时此刻，饥肠辘辘的我最关注的就是陈列在玻璃窗子里的烧鸡。

天哪!和这个壮丽的现实场景相比，威虎山的百鸡宴算个什么!食品街简直是一个由万千烧鸡各种摆拍而集成的天堂。

一只只赤身裸体烤得焦黄的烧鸡秩序井然地排列着、堆叠着、吊挂着，简易的聚光灯照耀在这些烧鸡袒露的肌肤上，把美味转化成娇艳的视觉，诱惑着人们的双眼，刺激着大家的肠胃。

在青灰色的夜幕下，烧鸡的形色构成这座城市最顽固的景象，化作记忆之中深刻的印象，难以淹没，不可覆盖。

苏丹笔下的荣市，就是哈尔滨市中心建设街市场，建设街过去叫“箭射街”，一箭之射能有多长，可那条街上集中全市商品精华，琳琅满目，是哈尔滨最负盛名的商业街。

走进建设街，通体金黄油亮的烧鸡、熏兔鳞次栉比，一走一过，香气扑鼻而来，总令人神魂颠倒。

1984，距今整整四十年。那是一个纯净的年代，是悠闲自得、不紧不慢的年代，就连鸡也是一点点慢慢长大。

女婿上门，小鸡没魂。平日精心喂养的鸡，在女婿登门做客当天，成了刀下鬼，用这份珍贵的菜肴款待姑爷，体现出父母良苦用心和对女儿浓浓的亲情。

那时的鸡，绝对是每个人魂牵梦绕的珍馐美馔。

在八十年代筒子楼中，一家炖鸡，就能像核弹爆发裂变，蘑菇云腾腾升起，席卷满楼飘香，小孩们垂涎欲滴寻香索迹，大人则闭口无言，暗中揣测那家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。

以前，逢年三十那顿压轴大餐，才会在整桌菜中间，看到那只昂首挺立、造型完整的母鸡。鸡鱼，象征积余，是道必须上桌讨口彩的菜。这只鸡是在公共厨房自家鸡笼中，左挑右选、斟酌再三才找出的那只下蛋最少的鸡。

每年的另一次，是在夏天，全家去松花江畔野餐，苏丹笔下那只表层闪着油油的亮光，红褐色的烧鸡才会闪亮登场。

九十年代中期前，上饭店点一道“红烧鸡块”是想也不敢想的事，在菜谱上与“红烧鲤鱼”同时写着“时价”二字，其实就是没有。之后一段时间想吃烧鸡，基本都拿鸡骨架代替。

《黑白之城》写清了鸡之所以珍贵的来龙去脉：在20世纪80年代，一只烧鸡的价格是人民币10元，一个公务员的月薪是40到50元，工程师100余元。鸡肉的价格要远高于其他肉类，因为鸡属于飞禽类，民间有话曰:“宁吃四两飞禽，不吃一斤走兽。”概因禽类脂肪少，加上养殖业落后的缘故吧。

大学食堂的菜品中绝少有鸡肉，社会上的餐馆中鸡肉也多是以加工之后的形态出现的，比如鸡丝面、宫保鸡丁等，将一整只鸡端上餐桌独自享用就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。在本科的最后两年里，学生食堂里突然开始卖卤烧的鸡骨架，极受男生追捧。所谓鸡骨架其实就是去掉肉之后的鸡架，上面的骨骼缝隙间尚残存着少许肉丝，它保留着烧鸡的基本形式，又需要细致地搜罗。虽然形式大于内容，倒也算鸡的完整符号。男生们经常两三个人合买一只鸡骨架带回宿舍，喝啤酒时吃。因此，鸡骨架虽离梦想近了些许，但离真正的大快朵颐还相去甚远。

不知不觉从哪时起，吃鸡成了寻常的事，那就是舶来品“肯德基”出现之日。

1996年，哈尔滨第一家肯德基在中央大街开张。

肯德基在全球的投资策略都一样，首选就是黄金地段，落户中央大街体现了这个老牌商业巨擘眼光之精准。也就在1996年，即将百岁的中央大街辟为步行街。

1898年6月，中东铁路在哈尔滨破土动工，沙俄招募大量劳工，都被集居在沿江一带。

原来松花江没有江堤，沿江地势低洼，水势变化无常，附近都是大片草甸子、大水沟，荒无人烟。

为方便向秦家岗（南岗）和香坊运送筑路物资，劳工在泥泞不堪的草甸上铺压出一条土道，经现在的经纬街直通秦家岗，这便是中央大街的雏形。

由于土道两侧居住的是大批中国劳工，中东铁路局便将这片荒地“拨”给散居这里的中国工人。到1900年，俄国人便称这里为\"中国大街\"，意为\"中国人住的大街\"。

这说明当时沙俄居心险恶，这本是中国的土地，用你老毛子来命什么名。

就城市建设来讲，俄国学习借鉴了英法开拓上海租界的经验。鸦片战争后清朝签订《南京条约》，由闭关锁国到门户洞开，英法租下了上海县城外，黄浦江边沼泽密布、芦苇丛生的一片荒地，这就是上海租界的起源。

松花江比黄浦江大了很多倍，但江边的环境构造都是相同的。黄浦江泥滩上打造了一条南京路，繁华锦绣号称中华第一街。松花江沼泽地中同样建成中央大街，兴旺发达蜚声国内外。

最初，中央大街热闹程度远逊东边的傅家甸〈现道外区〉，从低矮简陋泥草工棚走出的民工，吃食也远不如傅家甸精美讲究。

中东铁路以东是华人聚居地，清设关道，归吉林管辖，民国改称滨江县，亦属吉林。前阵有关滨江道台府厨师首创“”归属地之争，吉林并非空穴来风。

那时，道外已是烟火漫卷，河北佟姓回民开的“老仁义”饺子馆，“魁元阁”、“范记永三鲜饺子馆”早已名闻遐迩，天津人张仁在“桃花巷”开的“天津包子铺”更是吸引着络绎不绝的食客，甚至所在地不足百米的胡同为官方定名“张包铺胡同”。

“人面桃花相映红”，人面变化多端，桃花依旧妍丽芬芳。“桃花巷”不仅是男人寻芳猎艳之处，更是众多美食荟萃的地方，闯关东的外乡人，八仙过海，各显神通，纷纷在此显露头角，将家乡菜发扬的光辉灿烂。

老道外经典名菜“扒肉”源自山东济南“把子肉”，大片五花肉泡在百年灵魂卤肉老汤中，质感软糯、香而不腻、就这大蒜吃碗米饭，香的天理难容。

有文称道外的扒肉馆，旧称“老伯呆馆”，似乎荒谬。俄语“老伯呆”指身大力不亏却毫无技术含量的人，说白了就是只能“抗大个儿”的力工，“扒肉馆”是这类人能随时光顾的解馋馆吗？

九十年代初，道外大六道街红星电影院对面并排开的三家“扒肉馆”，都是黑底金字招牌，扒肉馆三个大金字上面，有两个很难看清的小字，写“李家”……，才是字号。

最左面一家女掌柜挺胖，处事圆滑，能目听眉视，脖子上一根长及胸口的金项链，竟有手指般粗，赫然醒目。这家店除扒肉外，只有“狮子头豆腐锅”、“茄子丝炒肉丝”、“蒜苗炒肉”这四个菜。

九十年代初，两个人在那各一块扒肉，一个砂锅，就得二十块钱。那阵，肚子里油水远不如后来那么充足，越瘦越能吃，往往吃的甜嘴吧嗒舌，还只是略微解馋，回想起来，三两大小的扒肉怎么的还能再吃两块儿，泡上肉汤的米饭更不用说，似乎有多少能吃多少。可人总不能由着性子来，暴吃一顿是能

过瘾，可当月工资便要烟消云散。

以近推远，看看八九十年代“老伯呆”们的收入。

力工，现在人称“戳大岗的”，在当年远不及现在这么豪橫，整不整就撂挑子、坐地起价。

八十年代，站在街头的力工都是进城找活的农民，被称为“山炮”，这里绝未有看低农民的意思，只是真实还原以前。那时敢闯进城找活的农民都算是整个村里的能人。

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初来乍到，在陌生的环境里，再“能”也不免有些木讷，从未有过的经历也会不知所措。

城里人惯爱欺软怕硬，见这样的人怵怵忐忐的，便有了自信，一定要欺侮一回。

于是，“山炮进城，腰系麻绳。喝瓶汽水，不知退瓶……”带侮辱性的顺口溜流传开来，连十几岁孩子都敢对身强体壮的民工呼来喝去。

力工当年干一天活应该是八到十块钱，算是收入不低，有据可查，就从下面案子说起。

1992年“3.15动力银行盗窃案”发生前，大盗盛伟强、金永浩几次行窃未果，这才决定雇佣民工，孤注一掷，在光天化日之下凿金库外墙。

当时，出了高价，每人每天十五块钱。这在日后审讯笔录写的清清楚楚。

民工怎么可能拿着辛苦一天的血汗钱，跑到自己还不敢放开吃的扒肉馆过嘴瘾。

盛金二犯雇了四个民工，两人一组，钱拿到手，轮番上阵，猛砸几天，终于凿壁见光。

农民工再傻，至此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，扔下锤子、钢钎撒腿就跑。

盛伟强眼见金库那边隐隐透出那束幽暗的光，大喜过望，马上和金永浩蹬上自行车，追上民工，嬉皮笑脸的编套谎话安抚，又多打赏了五块钱。

民工凿墙，每天吃面包喝汽水，菜是咸鸭蛋，有时甚至是松花蛋，那组合也是当年比较好的标配。

也正是这些装着咸鸭蛋、松花蛋，面包包装纸等废屑的塑料袋，为案件后来侦破提供重大线索。

案发当日，盛伟强扭动他过早发福的身体，费力的从他精心设计的洞口钻入，一件轰动全国的盗窃银行金库大案，就此发生。

得手后，盛犯对案发现场做了精心清理，还洒了当时各个饭店免费供应的“古月面”，最后三个大盗坐在偷来的“波罗乃兹”轿车中，隔着和平路，足足在案发地观察两个多小时。结果仍然百密一疏，打扫垃圾装成的塑料袋还是遗留在现场。

事后，盛伟强听闻四个“山炮”被抓，连拍大腿，他和同案追悔莫及，没能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再一次仔细检查。

那个垃圾袋中，有个揉成一团的票根，仔细辨认，这是张五常森铁火车客票，按此顺藤摸瓜，揪出凿金库墙体的四个民工。

本以为案件就此真相大白。没想到他们说话颠三倒四，行如白痴。

这四人看似懵懂无知，实则各自心里打着小算盘，装傻充愣，企图减轻犯罪责任。

问他吃的什么？

答曰不知道。

告知松花蛋，反问松花蛋是啥。

气的侦查员无语，便说是松花鸟下的蛋。

“老屯”又一脸茫然，问松花鸟是什么鸟？

四个标准二百五吃的说不清，对人体貌特征的形容更是一塌糊涂。

问雇他们的人有多高。

回答说有两米多高。

问两米多高是多高？

答就你这么高。

侦查员心道两米多高就去篮球队了。

这就是几个“作案工具”。

专案组对老屯的辩识能力丧失了信心。

这四个盲流子被扔在号里，已被花样百出折腾够呛，幸亏接到上级严令，这才没能出意外。同监犯个个坏的流脓，肉体不行就玩精神刺激，没事就在这几个人面煽呵“动金库，就是挨枪子、掉脑袋的事！”吓得几个老屯无语问苍天。

压力和无知，转换成更多的胡言乱语。

侦查员稳定住情绪，还得向前推进。

问，凿洞的位置，是你们自己选的呗？
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是不是！”

这个问题让几个脑子塞满糨糊又进水的民工瞬间警觉起来，齐声否认。

其中一个立即起身，背手挺胸，奋力学着雇主走路姿势，在墙前东走三步，西迈四步，转身用手量了量，接着哈腰，手指在墙上比画了个方形。

满屋烟气升腾，所有人跟着他的笨拙步态深思，那袅袅烟雾像特意笼罩着这个幽灵，飘来荡去让人琢磨不透。

这是个什么样的人那！

这个洞口计算太过精准！向前二十厘米就是承重墙，而在金库里面，又躲过货架上下两层隔板，稍有偏差，这所费的九牛二虎之力都等于白搭。

能设计出这个洞口的确实不是一般人。

此时的盛伟强正在自鸣得意，他盛总工程师亲手设计的工程圆满竣工。他在哈尔滨建工学院苦学三年的建筑知识，一点没浪费，全都用在了犯罪上面。

盛伟强在安装公司上班，通过成人再教育途径进入建工学院，专业与工作恰好对口。

《黑白之城》提到：学校里突然涌进大量的社会青年。后来得知，这是一些和学校有着千丝万缕利益关联的关系户的子女、他们通过成人教育的途径闯人学院并渐成气候。

这相当于往一盆清水中注入了一股浑浊的水，整个校园的学习环境也因此急转直下。显然，学生们的利益被出卖了。

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，属于中国高考制度下的失意者或逃脱者，更要命的是其中绝大多数人基本没什么上进心。此外，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走向了社会，从事了一段时间的社会工作 将他们在社会基层历练而成的顽劣积习一并带入土木楼。

《黑白之城》中的校园江湖“英雄”辈出、恶霸横行。盛伟强却是个异类，他不和那些“手儿”、“棍儿”拉班结伙，更不参与酗酒赌钱打架斗殴。成人班的混子们知道他在社会上挺能“作”，又认得不少好勇斗狠的“刀枪炮”，从不招惹他。盛伟强改头换面，白天上班，晚上学习，强烈求知欲下，掌握深厚建筑学知识，还能熟练应用两门外语。

1990年，盛伟强带队在亚麻厂安装煤气管道，眼瞅着对面高层家属楼下面门市装修，凭经验断定，这将来是要开一家银行。

他有事没事的都过去和施工人员闲扯，寻风蹽哨，暗中观察记忆。

盗窃得手后，他一本正经地跟同案犯说，这个银行设计有缺陷，金库就是给我盖的，里面的钱跟白捡一样，不整，一辈子都闹心。

只过几天，他意识到，整了，更闹心。

岂止闹心，他要知道他精心设计的洞口直接通往地狱，他还会钻进去吗。

专案组用耐心，终于从四个民工无数次的胡言乱语中扑捉到一句有价值的话，像流星划破夜空，虽然短暂，却照亮了决定胜利的方向。

一个人说到墙体太硬，凿不几下，钎子就秃了，刚坐下，胖瘦雇主随后就进屋。

看来，两个贼就躲在外头，偷听进度。

瘦子瞪着小眼睛质问，嘎哈呢，拿钱不干活，搁这儿唠啥几把闲嗑呢，磨洋工，别说到时不给钱。

这钎……钎子都钝了，你你……你说让我咋……咋干，要不你……你试试。民工嘴也不让人。

胖子倒是一笑，学着他们腔调说，那那你……你等……等着。

二人出去半天，回来拿着四根钎子哗啦一下扔在地上。

你敢花，我敢干。老山炮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，一手持钎一手轮锤，赌气般的狠砸二三十下，刚磨好的钎子还是给力，砸进挺大一块，心里想着到时你差我一分钱都不行，当时觉得这钎子还挺热乎。

电光火石！

钎子没散热，说明这个加工点离不远。

专案指挥部当即下令，对案发中心半径两公里进行地毯式搜索。第二日，对案件侦破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人物——“小炉匠”浮出水面。

这个十八九岁的农村小伙儿记忆力惊人还有超强的辨认能力，他清晰的描述出罪犯的言谈举止、体貌特征，最后在三千多张照片中，指着一号案犯盛伟强说，再胖一圈，就是他了。

盛伟强的照片被“小炉匠”倒扣在桌子上。

这一天是1992年4月4日，清明节，正好是盛伟强的生日，盛预感危机来临，仍携嫂子哈一百大美人王丽娟、妹妹在道里西十一道街爱乐酒家庆生，同案犯金永浩和十六岁的小对象也在同时座。

“爱乐酒家”属于高档饭店，用酒家二字规模稍显低调。那儿“葱烧海参”、“红烧大虾”等高档菜应有尽有，是当年哈尔滨为数不多能空运生猛海鲜的酒店。席间，盛伟强谈笑风生，逗的满桌人前仰后合。

酒宴高潮，盛父突然出现铁青着脸，招盛伟强离席，躲在一旁耳语，盛再回来已与方才判若两人。

盛父带来消息，派出所来人，以调查之前的一起纵火案为由，要走盛伟强近期的一张照片。

这消息让盛失神落魄，顿感凶多吉少。

盛伟强生日的第二天，他在母亲身后，眼见门口围着大批警察，扭身钻进厕所，吞下氰化钾，瞬间毙命。

狡猾阴险的盛伟强躲过法律的审判，身后亦留下不少谜团，这类剧毒之物从何而来，就是其中之一。

盛伟强畏罪自杀，3.15专案指挥部立即审讯其家人，排查出与盛紧密接触的十余人，决定同时密捕。为防止罪犯狗急跳墙，抓捕时要缚手剥衣，不容再失。这其中肯定会错抓好人，但非常之事，必要非常手段，一切只能过后再做解释。

金永浩与盛伟强来往最为紧密，当然是重点中的重点，被抓捕后，提出条件要吸烟。从其兜中红梅烟盒中，搜出一块氰化钾。

一切不言自明，轰动全国的3.15盗窃银行大案至此告破。

金永浩已经拿到韩国护照，即将在四月份出国，这时应该紧锣密鼓筹备行李，欢天喜地接受亲友祝贺。而如今，他双脚被砸上沉重的死刑蹽，每迈一步，都得用尽全力。在七处看守所，更被凶狠的罪犯夹在大排中间。听同监犯说，这种蹽铐，一旦戴上，就只有在生命脱离躯壳，身体余温还未散尽时才能摘下。

金永浩沉默无语，一股寒意从脚腕那根冰冷粗大的铁链处直湧心头。

“金大胆”最开始的极力装作不以为然，此刻他不得不耷拉着脑袋，卡巴着三角眼在七处预审室接受严厉审讯。

凶残狠毒的亡命之徒、浪荡江湖的混世魔王到七处都得骨销形立，何况你这个没啥经历又没有阅历的“雏儿”。

金永浩得从头讲起，本来还算流利的汉语此时也变得结结巴巴。他得把每一个细节交待清楚。

他的思绪闪回到两个月前。

蛇年初一，祝条友大吉！